花孟推開門時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隋瑰，靠着門口的紅柱出神地不知在想什麼。

花孟不作聲地走到他身邊，順着隋瑰的視線往前看，目之所及只有一座假山和假山旁邊一棵長得相當萎靡不振的樹。

直到隋瑰注意到他的存在，「醒了？」

「我當你盯着一棵枯掉的老樹在想什麼呢？」花孟說，「這樹有那麼好看？」

隋瑰：「……」

花孟也沒非要等隋瑰回答，徑直沿着長廊往外走，剛走了沒兩步就聽見牆那邊吵吵嚷嚷的。

「這是怎麼了？」

隋瑰：「他們在布粥。」

花孟整理衣服的手一頓：「布粥？老頭嗎？」

隋瑰：「嗯。」

花孟聽完立刻大步往門外走，「老頭什麼時候這麼樂善好施了。」

溫震山以前是個赫赫有名的布商，繁秋溫家的布商生意遍布整個南季，所以溫震山所有的心思都在創新布料和如何把生意做大做強上，什麼時候還有布粥這個愛好了。

然而花孟走出溫家大門時，忽然間啞口無言。

從溫府綿延出去的長街巷頭全都是排着隊準備領粥的百姓。幾乎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個破碗破鍋，然後身上穿着一樣破爛的衣服，眼裡黯淡無光。

「繁秋乾旱三年了。」

還沒等花孟問出口，隋瑰就直接給了原因。

這看不到頭的隊伍都是乾旱的受難者，土地生不出莊稼，糧食的來源就斷了，稅收卻還照常不變，直接壓垮了這些人，只得靠着溫家每日的粥才能生存下來。

花孟：「就沒有什麼人來管管？」

眼前的現象實在是太過於駭人，這已經和他心裏那個繁華安寧的小鎮完全不同了，一眼看過去，就算還有堅持開着的店鋪，也是門可羅雀。

隋瑰：「聽說這幾天朝廷下派了官員。」

沒想到花孟嗤笑一聲；「三年，到現在才知道往下派官員，按照那些瑣碎沒必要的步驟一層層往下篩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真正改善這情況的措施。」

花孟對於朝廷那一套實在是太清楚，因此嗤之以鼻，也多少明白為什麼溫震山會放下自己多年的布商生意，每日在這裡布粥，估計也是看不慣官府虛有其表，還不如自己做點實事。

不過……

花孟忽然覺得不對勁，轉頭問隋瑰：「你怎麼對這些知道得這麼清楚？你是繁秋人？」

隋瑰：「不是，恰巧知道。」

好一個恰巧知道。

花孟和這人說話總有一種被四兩撥千斤的錯覺。

「少年，你隱藏得很深啊。」花孟饒有趣味地打量了下隋瑰。

「那這街上還有賣糖葫蘆的嗎？」

花孟忽然想起自己昨夜睡前那個迷濛的念頭，看繁秋縣變成這樣，也不知道還有幾家店鋪在正常營業，熱鬧的集市也不復存在。

隋瑰沉吟一瞬才開口：「要是仔細找找或許還有。」

花孟：「你覺得要找多仔細？」

隋瑰：「……也有可能找不到。」

花孟扯了扯嘴角：「早點說真話能要你命？」

隋瑰此行來繁秋，本來只是打算如往常一樣，遠遠地看一眼，沒想到會碰見溫家出事，更沒想到花孟會出現。

所以，對他而言，這一切已經是意料之外的意外。

溫震山留着一撮花白的鬍鬚，站在隊伍前已經是疲態倍顯，花孟走過去時，他正彎着腰和一個耳朵不太好的老人說話，再三叮囑讓他明天也要記得來。

花孟看了眼望不到頭的隊伍，旁邊管家還在吩咐廚房繼續往這邊搬粥，幾乎所有府里的人都忙作一團。

「老頭，我來替你做一會？」

花孟語氣弔兒郎當的，溫震山只扭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一碗粥一碗粥地往外送，「你站旁邊別把粥打翻了給我添亂就行。」

花孟：「……」

「小公子，這不需要你幫忙，要不你先去吃點什麼？廚房早就做好早膳了。」

管家從旁邊冒頭說。

花孟不置可否，剛要抬起步子往回走，忽然隊伍里傳來一片嘈雜。

他看過去，只見兩個半大的小孩被擠在外面，摔倒在地，腳邊是已然摔碎的破碗，年紀小一點的那個男孩子已經扯着嗓子哭起來，大一點的女孩卻不顧白粥燙手，把那些灑在地上的粥仍舊往碎碗里扒拉，白粥染上髒亂的灰漬黑作一團。

花孟正欲上前，卻見隋瑰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兩個小孩身後，然後用手裡沒出鞘的劍抵住了人群里的一個男人。

隋瑰：「出來。」

那個男人顫顫巍巍看起來弱不禁風，身上穿的衣服也打了好幾個補丁，頭髮亂糟糟的，整個人很狼狽。

旁邊的人都在小聲嘀咕，花孟粗略看了一眼，立刻沉默下來。

「幹什麼？我還要領